中国传统文化的丰厚土壤孕育了禅宗,同时禅宗也对中国文化产生了深远的影响,并渗透到中国文化的各个方面。在禅的影响下,士大夫追求旷达适宜的生活态度,以及自然清静、含蓄淡远的审美情趣,促成了中国古典园林的兴盛,并且带来了园林艺术特征的变化。
园林兴盛:风花雪月以供禅悟之思
中国古代造园历史悠久,早期园林重物质享乐,时至魏晋南北朝,寄情山水诗画流行,造园也向自然风景园转化。谢灵运的山居讲究与自然风景协调,正如他的《山居赋》所描绘的“敞南户以对远岭,辟东窗以瞩近田。”表明了园林从早期的物质享乐逐渐向林泉放逸的精神境界过渡。
唐宋时期,随着佛教禅宗的兴盛,佛事活动、参禅养性与园林欣赏、游乐活动往往融合在一起,城市宅院普遍兴起。究其原因,“大隐隐于朝、小隐隐于山”,中隐是最适合士大夫口味的。这种境界恰如白居易《中隐》所记叙的:“似出复似处,非忙亦非闲。不劳心与力,又免饥与寒。”王维的《终南别业》则记载在城市中享山林野逸的乐趣:“中岁颇好道,晚家南山陲。兴来每独往,盛事空自知。行到水穷处,坐看云起时。偶然值林史,谈笑无还期。”赏园与参禅同时进行,不必身处山林而得逍遥自在。
宋之后,禅意思想影响下文人宅园最为兴盛,城市中的禅意院落成为闹中取幽、小中见大的人间闲地。沈括在《梦溪笔谈》中说:“与之酬醉于心目之所寓者:琴、棋、禅、墨、丹、茶、吟、谈、酒谓之九客”。禅悟之趣与园林之乐共同融化在士大夫的日常生活中,园中煮酒、品茗、采萍、纳凉、赏雪等活动既有生活逸趣,又富有空灵禅趣。
园林艺术:尺波勺水以尽沧溟之势
中国古典园林自古追求含蓄而浑然天成的美,避免生硬的人工斧凿,禅宗思想的影响下更是深化了这种追求自然意境的倾向。
一、以小见大中国园林的意境是通过空间的营造来实现的。在禅宗的观点看来,世间万物都是佛法或本心的幻化,即“青青翠竹,皆是法身,郁郁黄花,无非般若。”因此可以以小见大,以简单的自然元素营造出“一峰山则太华千寻、一勺水则江湖万里”的和谐境界,体现出“咫尺之内而瞻万里之遥、方寸之中乃辩千里之峻”的禅意。
例如,白居易的庐山草堂,“三间两柱,二室四墉”,比起谢灵运的山居小得多。谢灵运追求的是“游目骋怀,足以极视听之娱”,追求的是人对自然远景的宏观把握、动态远观,以及人的心意在观赏自然对象中的自由驰骋。白居易的庐山草堂,重在尺山拳水所蕴含的自然意境并由此而获得心意的恬静无虑,即“外适内和,体宁,心恬”,重心境而不重外物。
二、叠山理水中国园林艺术中所独具的叠山艺术,反映了一种追求自然心性的审美倾向,是一种精神写意:与宇宙万物的自然律动相谐和,生生不息却又不刻意执著。白居易的庐山草堂中“一片瑟瑟石,数杆青青竹”,他却能够感到个中微妙“向我如有情,依然看不足”。
与叠山掇石相依存的另一个妙造自然的方式,就是理水。中国园林自古“以水为血脉”,穿池掘沼为造园之先。先秦时的“灵沼”、汉代的太液池、昆明池都是筑台时所挖的土堆成台,所挖出的凹地自然为池。在魏晋南北朝时期,园林中有了涧、潭、池、溪、湖等多种水体。如谢灵运的山居“四山周回,溪涧交过,水石林竹之美,岩帕限曲之好,备尽之矣。”
由摹写自然形态的水体向写意化的小中见大的水体发展,则是自唐禅宗兴盛后开始的。如白居易的《宫舍内新凿小池》一诗云:“帘下开小池,盈盈水方积。中底铺白沙,四隅周青石。”苏州名园拙政园即以理水而闻名,“疏水若为无尽,断处开桥”。江南园林多用化整为零的方法把水面分割成若干互相连通的小块,并因水的来去无源流而给人以深邃藏幽的感觉。这些手法使水景看起来“虽由人作,宛自天开”,为观赏者带来宁静自如的雅趣,还人本来心性。
三、动静结合中国古典园林在禅宗动静时空观念的影响下,利用动静、季节、气象等变化中的不同景象,弱化具体的空间界限,通过动静时空变化与融合,来体悟时空物我合一的禅机。
如王维诗所描绘的“人闲桂花落,夜静春山空;月出惊山鸟,时鸣春涧中”等诗情画意中,这种对自然静幽的美的敏悟,是与他追求的“空性无羁”的禅境一致的。诗词中一切都是动的,但它所传达的意味,却是永恒的静。在这里动乃静,实却虚,色即空。
同样,杭州西湖十景中,苏堤春晓、曲院风荷、平湖秋月、断桥残雪,涵盖了春夏秋冬时节的演变。这种时空的延续,使观想者产生对生生不息的宇宙和人生的种种感悟。
来源:人民政协报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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